導言

上海醫(yī)療專家組組長張文宏在免疫演講中指出，“人類社會上最大的衛(wèi)生貢獻，一個是疫苗，第二個是清潔的飲用水，這是提升人類壽命的主要原因”。然而在社會輿論中，對自來水的評價似乎并不高。疫情突發(fā)，關于自來水的不實傳聞四起，不少百姓選擇搶購桶裝水瓶裝水，更有甚者，以不喝自來水為“獨樹一幟”。

2月8日，在本刊訂閱號所發(fā)布的“非常應對”第七篇特稿中（非常應對丨大家談：前事不忘，后事之師），認為專業(yè)層面和社會層面對自來水評價的兩極分化現(xiàn)象，很大程度來源自水務行業(yè)長期以來低調、務實的行業(yè)作風。如今，我們是不是應該為自來水正正名了？為此，《凈水技術》雜志社通過采編行業(yè)專家觀點，查閱文獻資料，通過重新的梳理、整合，匯總本文。本文謹拋磚引玉，從水質提升、水質保持、質量控制等幾個方面提出“自來水——最公平、最可靠、最安全的飲用水”的觀點，不當之處，請批評指正。
? ?被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陰霾所籠罩的農歷鼠年春節(jié)假期，讓人們對于公共衛(wèi)生安全、自身健康的關注上升到了史無前例的高度。特別是“新冠病毒是否會通過水體進行傳播”、“新冠病毒是否會通過飲用水的途徑傳播”、“自來水為什么要加氯”、“疫情期間是否加大了氯添加量”等問題，近日來受到廣泛關注。

“自來水是第一食品，是相對最公平、最可靠、最安全的飲用水”，城市水資源開發(fā)利用（南方）國家工程研究中心（簡稱南方水中心）主任、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顧玉亮表示。

客觀來說，疫情非常時期下人們的防范心理普遍趨于謹慎。在條件允許的前提下，部分市民在選擇飲用水時，會傾向于一次飲用完畢的瓶裝水、通過飲水機分次飲用的桶裝水、以及以自來水為進水的凈水器。由于商業(yè)活動的過度宣傳和不當輿論的誤導，不少市民難辨真?zhèn)?，認為瓶裝/桶裝水或凈水器過濾比直接飲用自來水更加安全健康。對此，顧玉亮主任認為，“龍頭水含有微量、具有水質維持作用的余氯，是不可替代的飲用水，是公共衛(wèi)生的一道重要防線；特殊時期，自來水通過余氯和煮沸的“雙保險”，能夠達到安全可靠。因此建議居民：喝自來水，喝開水；用自來水，洗手、洗澡、潔具。”

水廠工藝與微生物的去除和滅活

為何疫情下飲用自來水更能保證安全？安全在工藝上具體體現(xiàn)是什么？對此，南方水中心副總經理、教授級高級工程師張東介紹，“消毒是病毒滅活的關鍵環(huán)節(jié)，上海的自來水出廠前，都要經過游離氯、氯胺的消毒處理，并嚴格控制游離氯消毒CT值≥15mg/L?min（CT值是指消毒劑有效濃度和有效接觸時間的乘積，是重要的消毒工藝參數(shù)），消毒劑的使用量是根據原水水質變化情況進行調節(jié)，疫情期間沒有大的變化。水質數(shù)據表明，上海自來水廠運行穩(wěn)定可靠，出廠水水質符合國家《生活飲用水衛(wèi)生標準》（GB 5749—2006）。此外，上海對出廠水濁度的控制上也十分嚴格，各水廠出廠水濁度嚴格控制在0.1-0.2 NTU以下。依據美國聯(lián)邦環(huán)保局飲用水病毒去除技術指南，當水廠濾后水濁度在 0.3-1.0 NTU 時，病毒去除率一般為 90% 以上；而當濾后水濁度低于0.3 NTU 時，病毒去除率可達 99%。以上兩方面措施，有效保證了微生物的滅活和去除效果?！?/span>

南方水中心水質檢測中心承擔上海中心城區(qū)和部分郊區(qū)自來水廠的出廠水和市政管網水水質檢測任務，是上海自來水水質的“守門員”。檢測中心主任李寧介紹，“上海各水廠化驗室每4小時檢測一次出廠水微生物指標，南方水中心每天對全市500個供水管網采樣點進行微生物指標檢測。從歷年檢測結果看，均符合國家和上海市地方標準要求。作為信息公開的重要組成部分，通過查閱上海市水務（海洋）局公開的上海中心城區(qū)供水水質數(shù)據（2018年11月-2019年11月）也可以發(fā)現(xiàn)[1]，本市中心城區(qū)自來水廠出廠水中的總大腸菌群、耐熱大腸菌群、大腸埃希氏菌等微生物指標均未檢出，菌落總數(shù)2018年最大值29 CFU/mL，滿足上海市地方標準《生活飲用水水質標準》（DB 31/T1091—2018）規(guī)定的50 CFU/mL限值要求和國家《生活飲用水衛(wèi)生標準》（GB 5749—2006）規(guī)定的100 CFU/mL限值要求。

余氯與水質安全的保持

自來水廠與居民家中龍頭之間，還有較長的市政供水管網和眾多的二次供水設施，如何保證輸配過程中的生物安全呢？南方水中心總工程師姜蕾介紹，“市政管網和二次供水環(huán)節(jié)主要是保證微生物不再復蘇滋生，確保出廠水的微生物安全。出廠水總氯有嚴格控制，輸配過程中如進一步降低輸配和二次供水水齡，微生物安全將更可靠。目前上海市政供水管網一般控制總氯0.8 mg/L左右。水中的氯可能會影響自來水口感（各人的嗅覺、味覺不同；也與水的溫度有關，一般來講，水溫低一點，口感好一點），但無論在一般時期還是在疫情的非常時期，都必須把微生物安全放在首位，這是飲用水安全的全球性共識。”從南方水中心2018年、2019年對上海市寶山、楊浦和虹口三區(qū)的5000余家居民龍頭水、16014組抽檢數(shù)據來看，居民龍頭水總氯100%大于0.05 mg/L；濁度100%小于0.50 NTU（其中94.68%濁度小于0.30 NTU），不僅滿足國家標準，同時滿足上海市地方標準，居民龍頭水的生物安全有良好的保障?！肮芫W、水箱、龍頭水中的微量余氯，主要作用是抑菌、抑病毒，構建一個安全的輸配水環(huán)境，保證龍頭水中的余氯是確保飲用水安全的關鍵之舉”，南方水中心主任顧玉亮也這樣認為。

嚴格的多級水質把關

與一般食品在生產過程中都有嚴格的質量檢測程序一樣，自來水也有多級、完善的科學監(jiān)管體系。以上海為例，在國家標準的基礎上，上海是全國首個制定并實施飲用水水質地方標準的城市，不但在水質指標的限值上要求更為苛刻，更針對上海高品質供水目標，增加了對水質衛(wèi)生安全、感官性狀等重要指標的要求。根據《上海市供水水質管理細則》[2]，除了供水企業(yè)例行以4 h、8 h為周期的自行檢測外，市供水調度監(jiān)測中心作為政府主管部門，需要對市屬供水企業(yè)的原水進行每月一次的29項指標監(jiān)測，對水廠出廠水進行每月一次的42項指標和每年不少于一次的106項指標監(jiān)測，對管網水進行每月一次的7項指標監(jiān)測。市衛(wèi)健委作為衛(wèi)生監(jiān)管部門，也要定期對居民龍頭水進行采樣監(jiān)測。為了建立社會監(jiān)督的良性機制，政府主管部門定期向社會公示水質監(jiān)測信息，同時要求供水企業(yè)建立信息公開機制，向社會公開水質檢測信息。在疫情的非常時期，供水部門以社會責任為先，進一步加強供水安全運行，增加水質檢測頻率，自來水水質會得到更好的監(jiān)管和保障。

包裝飲用水——一定前提下自來水的有益補充

那么，為什么說自來水是相對最安全的，難道瓶裝水、桶裝水、凈水器就不安全了嗎？我們應當如何看待自來水、瓶裝水、桶裝水、凈水器之間的關系？

眾所周知，瓶裝水和桶裝水等包裝飲用水，因口感清冽（低水溫等因素）、有益健康（部分產品的宣傳）等特點廣受消費者喜愛，特別是攜帶便利的瓶裝水，已成為了外出旅游時不可缺少的飲用水來源。我國部分品牌包裝飲用水企業(yè)的硬件設施、管理能力已達到了國際一流水平。對于此類企業(yè)，由于生產流程全封閉，生產過程中通過采用臭氧、紫外等消毒方式，包裝飲用水產品的水質可以達到合格，甚至優(yōu)質。但是，國內仍存在一些硬件相對落后、管理水平相對較差的包裝飲用水企業(yè)，其生產過程中的品質保證可能會存在一定問題。

然而，和自來水相比，無論是瓶裝水還是桶裝水，為了追求口感，一般不含有余氯作為水質保持的“保鮮劑”，一旦開封與空氣接觸，具有一定的微生物安全風險。特別對于桶裝水而言，由于需要通過飲水機加熱或取用，飲用水自身的清潔狀況將直接影響桶裝水開封后的微生物安全。南方水中心曾經對兩個知名品牌的飲用純凈水（桶裝水）開展微生物專項檢測，檢測數(shù)據表明，其中一個品牌的桶裝水剛開封后的水樣即測得細菌總數(shù)為13 CFU/mL。試驗進一步檢測了桶裝水配套的飲水機的微生物安全，令人驚訝的是，兩個品牌通過飲水機放出的飲用水，細菌總數(shù)分別高達130 CFU/mL和135 CFU/mL，遠超國家生活飲用水衛(wèi)生標準和上海生活飲用水地方標準中對微生物的限值要求。對此，北京師范大學水科學研究院丁愛中副院長曾在2013年6月30日中央電視臺新聞頻道播出的《每周質量報告》節(jié)目中接受媒體采訪時指出[3]，“瓶（桶）裝水也有它的風險，比方它（飲用水）在瓶中、桶中存在時間比較長，可能會產生一些其他的問題，比方一些微量的生物的問題，一些細菌有可能會繁殖?！笨梢?，對于公共場所（特別是辦公區(qū)域）等人員流動大、室內空氣質量存疑的場合，飲用含有余氯作為水質維持劑的自來水，比水質保持效果不佳的包裝飲用水相對更為安全。

但無論如何，包裝飲用水作為一種便利的飲用水來源，如果生產與運輸全過程質量受控，不管是瓶裝水或桶裝水，即開即飲勿久存，飲水機保持足夠的清洗消毒頻率，依然可以是自來水的有益補充。

凈水器——安全的前提是“會用”

隨著生活質量的不斷提高，如今越來越多的老百姓購買了家用凈水設備，絕大部分老百姓選購的初衷是希望凈水器能夠提供更加安全、健康的飲用水。然而，凈水器相當于一個微型水廠，由于凈水器本身的原材料與工藝問題，用戶在凈水器的選擇、使用、維護方面受專業(yè)限制，凈水器過濾水的微生物二次污染現(xiàn)象十分普遍。20世紀90年代，國外就有文獻對凈水器二次污染進行過報道，發(fā)現(xiàn)使用中的凈水器有64%過濾水微生物濃度高于同一住處自來水的微生物濃度[4]。在國內，近幾年凈水器二次污染問題被廣泛關注，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yī)院臨床微生物實驗室曾在2012年對28戶使用凈水器的上海家庭進行過入戶調查[5]，研究顯示， 71.4％的過濾水中異養(yǎng)菌總數(shù)超過同一住處自來水中細菌數(shù)量，53.6％凈水器過濾水微生物數(shù)量超標，這表明微生物易在凈水器內形成生物膜或生長繁殖。2017年，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對天津52戶使用凈水器的家庭進行調查[6]，研究結果顯示，61.5%的凈水設備過濾水中檢測出菌落總數(shù),有28.8%的凈水設備過濾水中菌落總數(shù)超過《生活飲用水衛(wèi)生標準》規(guī)定的限值100 CFU/mL，其中1臺凈水設備出水檢出總大腸菌群,占全部用戶的1.9%，結果表明，家用凈水設備細菌污染存在著引發(fā)疾病的潛在危險因素。

造成上述結果的原因之一是凈水器生產制造門檻較低，國內大量凈水器生產企業(yè)均采用外購配件進行改裝生產，產品質量參差不齊，活性炭等耗材的質量更是堪憂[4]。中國疾控中心環(huán)境與健康相關產品安全所曾對涉及國產與進口的307臺不同類型的家用凈水器的衛(wèi)生學檢測資料進行不合格原因分析[7]，結果發(fā)現(xiàn)國產凈水器中含有顆?；钚蕴繛V芯的不合格率最高，達到18.5%，同類進口產品與國產產品相似，達到17.5%；含反滲透膜結構的家用凈水器不合格的原因主要是微生物浸泡試驗不合格，結論顯示活性炭濾芯已經成為影響家用凈水器水處理元件衛(wèi)生安全的重要因素，也成為制約家用凈水器整機衛(wèi)生安全的關鍵因素。

凈水器的理念、初衷，確實有助于進一步提升飲用水品質，特別在飲用水的口感方面，凈水器有其獨到之處。但是，凈水器帶來的水質風險不確定性，一是來源于自身的材質、耗材的質量，二來源于用戶的使用習慣和保養(yǎng)頻率，如果選擇、使用和維護不當，則易變成細菌滋生地，反而得不償失。

結論

在新冠肺炎疫情的非常時期，應該以更安全、更可靠為原則，選擇適當?shù)娘嬘盟畞碓?。包裝飲用水由于沒有持續(xù)維持飲用水安全的余氯，如果不能短時間一次性飲用完畢，存在微生物再次滋生的風險；如果凈水器選擇、使用與維護不當，同樣存在微生物二次污染的風險。顧玉亮主任總結道，“雖然包裝飲用水在安全的前提下，依然是自來水的有益補充，但我仍然堅持，在有微量余氯作為生物安全保護劑的前提下，將自來水燒開飲用，能起到‘雙保險’的效果；市政自來水是相對最公平、最可靠、最安全的飲用水，疫情時期的安全衛(wèi)士”。

參考文獻

[1] 上海市水務（海洋）局. 便民提示[EB/OL].http://swj.sh.gov.cn/bmts/index.html, 2020.

[2] 上海市水務局. 關于印發(fā)《上海市供水水質管理細則的通知》[EB]. 2018-09-27.

[3] CCTV節(jié)目官網. 《每周質量報告》20130630 瓶裝水調查[EB/OL].http://tv.cctv.com/2013/06/30/VIDE1372571880250885.shtml,2013-06-30.

[4] 中國家用電器協(xié)會. 凈水器微生物二次污染白皮書[Z].2019-08. ? ? ? ? ?.

[5] 周昭彥 胡必杰 鮑容. 凈水器微生物污染狀況調查及影響因素分析[J]. 中華醫(yī)院感染學雜志,2012,22(12): 2580-2582.

[6] 王達偉. 家用凈水設備細菌污染及與水接觸材料對微生物生長影響的研究[D]. 北京：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2017.

[7] 胡俊明, 喻曉毅, 王京京, 等. 不同類型家用凈水器安全性與功能性影響因素分析[J]. 環(huán)境與健康雜志,2009,26(5):435-436.